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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8章 鹿鳴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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眾目睽睽之下,少靈犀也不好再三推辭。

她記得臨行前少衍的囑咐:修學期間要低調行事,順應規矩,萬萬不可放肆造次。既然這位仙僚想光明正大地贏,而鹿鳴試的規則也擺在那兒,果然還是要正兒八經打一場才行。

那自己也可以做一次被宰割的魚肉,她只是暗自祈禱著刀俎不要太鋒利了。

她萬般無奈地折回去,坦蕩道:“少靈犀,暫無脈息,一柄破爛劍願與折腰鞭切磋一二。”

繼而對吾又說道:“我沒關系的,你先去坐坐。你主子也能獨當一面的。咱們二對一的話失了體面。”

吾又再一次確認了主子周身上下完好無損後才悻悻然離臺。

伯遇徹底坐不住了,急沖沖跑近臺邊,恨不得自己上去對戰長璽:“她瘋了吧,那又不是麻繩,一步錯便是腰斬之刑,逞能!”

少靈犀想著只要能捱到計時的晝枯燈燃盡,就可以功成身退了。從前她身陷險境時只要能等到七哥和吾又來找她,就定能平安無事,這機鋒就在一個“捱”字。

人多活了萬歲,處境還是一塵不變,可見鹹魚要想翻身有多難啊。

雙方剛站定,長璽便揮動手中長鞭,第一式“落花流水”便呼嘯而來。

少靈犀左手持劍,右手托住劍身,撤步挺腰,被震開好遠才勉強接下了這一招。二人實力過於懸殊了,高下立見。

緊接著第二式“勢如破竹”、第三式“風卷殘雲”、第四式“橫掃千軍”接踵而至,少靈犀招架不住,不是躲避就是後退,根本就是在拖延時間。

照這個戰術比下去,不出意外的話應該能全身而退。

誰知就在她擋那第四鞭時,意外就降臨了,“良川”竟在她眼前被生生震碎,連一直磨不掉的銹屑都散落一地。

要只是斷裂還有個說法,這劍明擺著碎成了渣。

少靈犀還懵在原地,沒有反應過來。反觀長璽卻笑得意味深長,像是早就預料到了會出現這種情況似的。

她翻身一躍停在了空中,手中的鞭子像盤蛇一樣擰成一團,並不斷勒緊,繩團像起伏的胸脯一樣一張一縮,裏面隱隱泛著鮮紅的光。

等到鞭子吸滿了靈力,長璽用力將其甩開,那鞭子從高處極速落下,徑直往少靈犀正面劈去。少靈犀單腳踮地,身體後躺,以更快的速度向後移動。

這時,折腰鞭突然猛長了好幾寸,掉頭繞到了少靈犀的背後,生生抽打在了她膝蓋後方的腘窩裏,發出“啪——”一聲空響。

少靈犀猝不及防地沒了支撐點,悶哼一聲,被迫雙膝跪地,將才“良川”灑落的碎片正好紮進她的兩片膝蓋骨裏,這可不是破點皮那麽輕松。

:“嘶!有些疼……”

她還是沒忍住討饒了一聲,她的白色褲腿被磨出了許多小洞,膝蓋那一圈更是血色斑斑,紅得紮眼。

少靈犀沒有嚎啕大叫也是事出有因,從前她三哥興致好時,都是將她往荊棘叢裏踹,一滾下去準紮得跟刺猬似的,少衍去拉她的時候都不知從何下手。相較而言,這點磕磕絆絆只能算是毛毛雨吧。

:“痛就對了!這是第五式,峰回路轉——!”長璽得意地說著,乘勝追擊使出了最後的殺手鐧。

折腰鞭本就不好惹,再加上長璽的四脈神力和這個高度落差,將它的力量運用到了極致。

長璽如此對待手無寸鐵的少靈犀,已經不是單純的想搶占神職了,分明就是想置她於死地。人的嫉妒心一旦發作起來,再根深蒂固的道德修養都得靠邊站。

少靈犀一骨碌爬起來,一瘸一拐地朝著空闊地帶移動,其實那個速度只能叫騰挪。

因這一跪她手上也沾了些斷劍粉末,她眼下怕是沒空管它們,只是隨意揩在了袖口上。這一揩卻隱約散發出了一股苦澀的土腥味,像是半生不熟的鯽魚苦膽。

沒熟透的苦膽?少靈犀不知道自己的腦子裏怎麽會蹦出這麽一個奇怪的比喻。

容不得她分神,那小妮子算計地準,就算此時認輸,也少不了挨她一鞭,這力道和手速飛得皮開肉綻不可。少靈犀步步為營卻還是節節敗退,比試幾乎要成定局了,她身後再無退卻的餘地。

吾又的手中蓄了一團蓬勃的黑氣,正滋滋閃著火花,戒備十足。

長璽的鞭子也正好蓄勢待發,像鎖定獵物的毒蛇猛獸般朝著少靈犀的後腰狠狠劈去。

她厲聲大喝道:“折腰——!”

幾乎同時,少靈犀猛一睜眼,那個眼神像個賭徒,她在賭自己的運氣。

她撕扯著嗓子叫了一個像人名的詞:“小白!小白!小白!”千鈞一發之際,用盡力氣呼了三遍。

學子們議論紛紛,都覺得是有多信任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期冀著這個“小白”前來相助呢?而且,這樣明目張膽地尋找外援也不合適吧。

剎那間,一道白光閃過,一柄長三尺三寸,腹上刻二十八宿面文明星晨,背記山川的長劍穩穩握在少靈犀手上。其斷,巖巖如瑣石;其才,煥煥如冰釋。

只見少女勾唇一笑,對著明晃晃的冷兵器低語:“一面之緣也是緣,仗義了。”

說罷,後腳一蹬,身子前傾,反客為主,朝著那目中無人的長鞭迎合而去。

未近鞭身,那先前還氣勢洶洶的利器便被磅礴淳厚的劍氣給逼退。少靈犀有些詫異,自己並未發力,劍術一招未出,就一個單純向前的助力竟如此具有殺傷力,此劍劍魂驚奇,難以駕馭。

縱然是對大場面司空見慣的長璽來說,這件事也足夠震撼。

為了不誤傷杵在原地目瞪口呆的長璽,少靈犀頓腳,花了大力氣收劍插入地面。

劍鋒直接沒入地下,其四周地面龜裂,全是大大小小的口子,形不規,深淺不一。

魔族人士可能不知道,但稍微懂點門道的神仙都看出來了,這“小白”不是人,分明是歷代天地共主所執神器“東始侯”!藏於大荒西北隅東始山的名劍,傳說為它獻魂的是兩位上古主宰,妖皇帝俊、東皇太一。

少靈犀卻不覺有何不妥,對著東始侯道謝:“江湖救急,在此謝過,你我有緣,來日方長。”

說罷,那柄征伐神劍帶著傳奇般的色彩消失在了吟霄臺。

人群中變得嘈雜起來,沒人關心誰輸誰贏,都在議論東始侯的現身。

上古神器分兩類,一類會擇主而侍,一類則不會擇主,東始侯屬於前者,它歷來只聽從尊神的召喚,絕不會動搖。而如今也應了少靈犀的召喚,是否應證了神諭碑上的預言?她真的是尊神命格?那尊神原泱又算什麽?

長璽在眾仙僚面前丟了顏面,自然不會善罷甘休。

她話鋒一轉,試圖將所有人的註意力都轉嫁到少靈犀身上去:“你……你怎麽會使那把劍!不對……它怎麽能被你召喚!”

瑾瑜也被驚著了,她因公務在身,常在太微垣走動,曾不小心碰到過正在穿行的東始侯,手指像被電擊一般酥麻了很久,那種酸痛感導致她小半個月都拿不起重物,最後還針灸了四五回才有所好轉。

但是看少靈犀卻是隨意就握在了手中,身體並無異樣,那劍竟然沒有排斥她!這是怎麽回事……

少靈犀不太清楚這些人交頭接耳是在嘀咕什麽,只以為自己是個鄉巴佬,可能又壞了哪條規矩,便朝著各方鞠躬賠禮:“我是第一次參加比試,很多條條款款也是頭一次聽說,若有冒犯,還請見諒。”

長璽順藤摸瓜,想把坑挖得更大些:“少靈犀,你這是舞弊!你盜用上古神器迎戰,你贏得不光明磊落!”

少靈犀置若罔聞,自顧自地松開袖口,扯了一截束袖用的布條下來將腿粗略綁了一下,才慢悠悠道:“長璽,要比光彩是吧?良川為何會碎成粉末你我心知肚明。惡人害賢者,猶逆風揚塵,塵不至彼,還坌己身。賢不可毀,禍必滅己。我勸你好自為之。”

少靈犀會這麽說是有根據的,良川雖然銹跡斑斑,卻並不脆弱。

在魔界,良川曾討教過七皇子少衍的折歸劍、炳兆臣的虎頭刀、三皇子少典的震山錘……雖然常常輸,但都沒有出現過裂紋,這折腰鞭比起上述神器還要遜色許多,照理說不足以震碎良川。況且劍斷之時,見長璽擺出一副得逞的樣子,她隱約猜出了七八分。

只是不知道長璽是何時下的手,又是用什麽東西替換的,竟能做到分毫不差。

許是低頭綁腿時湊得更近的緣故,縈繞在口鼻間那股若有若無的魚腥味愈發清晰,苦唧唧的……魚腥味……

她從不會這麽形容一件東西,那只能是聽別人說的,或者是看別人寫的。

少靈犀旁若無人地埋著頭,嘴裏反覆念叨著幾個關鍵詞,一幕幕場景在腦海裏翩躚而過,心裏像是有什麽東西呼之欲出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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